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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伤没有痕迹
2011-06-15 10:00:24 来源(剧本网www.juben98.com): 作者: 【 】 浏览:2123次 评论:0

  羽柔就读于北方一所普通大学,大学男友坤阳是海南人,是根儿独苗。羽柔在内蒙古的一个小山城长大,一样是家里的娇娇女。倒是还有个姐姐羽洁,两年前已经追随大学时的男友远嫁山东,一年也难得回一次家。
  
  羽柔和坤阳,属于老套的一见钟情。一个南一个北,茫茫人海,驻足相遇的瞬间,像两块相吸的阴阳磁铁,对上了眼就再也没有移开。两颗年轻的心很快就靠拢在一起。
  
  两人的家境都一般,最要命的是这俩地方隔了万水千山。那次暑假,她和坤阳辗转坐了三天三夜火车来到坤阳家乡,还没呆到一礼拜羽柔就急急慌慌回了。
  
  从小在冰天雪地的北方长大的羽柔,受不了那里的没完没了的热。虽说心理有所准备,还是感觉整天浑身都黏乎乎的,太阳就像个火球,影子似的在天上飞在地上滚,晒的人头晕眼花。盛夏的海南,人就像在蒸笼里一般浑身不停地冒着热气。虽然涂了厚厚的防晒油,白皙的皮肤还是被太阳烤得又红又疼又痒。
  
  还好坤阳整天带着她在海边玩耍,热了就钻到海里去。坤阳是游泳好手,有他在身边,曾经那么怕水的羽柔竟也不怕了。
  
  那里的海水很蓝很纯净很深情,像坤阳的眼睛。那里的沙滩洁白浪漫无垠,一如他们的爱情。可是他们不是鱼,可以总呆在水里。
  
  羽柔才知道,坤阳那张黝黑的棱角分明的脸膛就是在这种自然环境下形成的。同学开玩笑说,他们两个,一个黑无常一个白无常,天造地设的一对。
  
  毕业时,双方的父母都死命相逼,不许到对方的家乡去,要回就回自己这边来,对方跟来可以。
  
  羽柔原以为,那些个在谈恋爱中的海誓山盟,都是真的。坤阳说,为了羽柔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可他是父母唯一的儿子,大海是他最好的朋友。父母养育了他,大海陪他长大,他们都视对方为生命,谁都割舍不下谁。所以唯独和她回北方这一件,他做不到。羽柔也想一咬牙一跺脚跟坤阳去南方,可爹娘老泪纵横说你姐说走就走了,你再要远走他乡就把我们这把老骨头也拆吧拆吧带走吧,我们也活够了。
  
  俩人吵了多次也谈了很多次哭了很多次,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分手的厄运。
  
  羽柔大学毕业,回到了她的家乡,一个边塞小城。刚来到一个新的单位,她谦卑谨慎,沉默不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沉淀了满满的忧伤,让人看了心疼。
  
  单位的同事大部分都是女的,手头的活计一忙完,就开始东家姑长李家婆短的像一群聒噪的小鸟叽叽喳喳八卦个没完。羽柔插不上嘴,在一边静静地看书。羽柔的脑子不是太活络,大学时所学的理论东西在实际工作中她一时半会根本衔接不上。本来有实习时间,因为娘那时生病加上心情不好,就一直在家里照顾她也没找单位去实习,做事情不是这差就是那错。
  
  羽柔的单纯出了校门就没了用武之地,和这个社会显得格格不入,自然领导也不喜欢这样的青瓜蛋子。这下单位同事可有地笑的了,看着同事轻蔑的眼神,羽柔下了决心,一定要首先扎实学好业务。失恋的痛苦深深地埋在了心底。自此同事的眼中又多了一书呆子兼勤杂工。
  
  同事仁枫就是这时走进她的生活的,他不高的个子白皙的皮肤和羽柔心中的白马王子绝对是差十万八千里的。仁枫心地很好,不像其他人总看羽柔笑场,对此羽柔心存感激。
  
  偶尔和他唠唠闲嗑儿,仁枫羡慕口气调侃:年轻真好啊,还有机会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羽柔取笑他说难道你是指腹为婚吗?
  
  仁枫一下子黯然,没了精神气。据说他从来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18岁就被强按头结了婚,对象是父亲拜把兄弟的闺女。正上学的他被父亲威胁不结婚就断绝关系不再供书,倔强的他拒绝后跑走,最后仍被像押付犯人上刑场一样抓回来完了婚。羽柔说都结婚十几年了还没有感情吗?
  
  仁枫垂下眼帘:不知道该怎么讲,只是从不愿意回家,回去也和她无话。
  
  想想仁枫的失落及单位同事对他老婆的嘲讽(说她书只念到小学三年级电视剧都看不明白,说得可能有点过份不过可想而知......),据饶舌的同事说有一次俩人打架他老婆还把仁枫从家里一路追杀到单位,仁枫吓得藏到单位一个角落里愣是半天都不敢出来,他老婆泼妇似的在单位骂了个够才被人好说歹说的劝走。
  
  羽柔觉得,原来这世上不光她一个人痛苦。这世上的痛苦有千千万,她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
  
  一次不经意的闲聊,仁枫告诉羽柔他很快要去另一个城市发展了,并且一个人走。吃惊之余羽柔质问他,就算再没感情孩子都十多岁了早干嘛去了?是不是钱赚多了烧包啦,给陈世美找借口呢吧?仁枫不好意思地笑道,以前太年轻不知事,现在突然想开了就想好好再活一回。
  
  羽柔祝贺他另谋高就的同时,有种说不出的空落落的感觉在心里暗暗滋生。
  
  羽柔隐隐听说,仁枫和老婆在闹离婚,仁枫老婆死活不离,仁枫却抱着非离不可的态度谁也不让步。仁枫老婆说我是给你泼米了还是给你撒面了,凭啥和我离婚?仁枫说我见着你就胸口堵不离也得离!婚没离成仁枫最后还是一个人走了,去了另一个城市海拉尔寻找他的理想和他的爱情去了。
  
  那个城市,有羽柔一个从小一起玩大的朋友小美一家住在那里。羽柔参加工作那年,因为他家叔叔工作调动,他们举家搬迁到那个城市。
  
  上班的这几年时间里,在亲戚朋友的安排下,中人之资的羽柔进行了以结婚为目的的n次相亲。不是人看不中她就是她相不中人家,有的甚至相处了好几个月最后仍是颓然收场。
  
  没多久,单位因效益不好破产解散。
  
  羽柔打电话向小美哭诉,这几年倒霉的事情一件件,像是串通好了似的都争先恐后扎堆往我这赶。除了手里考取的几个没用的职称本本儿,一无所有。
  
  小美道小傻瓜你错了,人挪活树挪死。你那个地方巴掌大,屁股大点儿都转不开身,你一个堂堂大学生,手里不但有本子,还有好几年的工作经验,干吗不换个地方比如说上我们这里来试试呢?说不定在这还能碰上你的真命天子呢。
  
  羽柔心动了,这个城市里家乡不算太远,一天的车程。不顾家里的阻拦,羽柔去意已决,想快快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来到这里,小美帮雨柔一口气投了十多份简历,终于找到了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喜欢谈不上,天性散漫的雨柔,其实不怎么喜欢循规蹈矩的这种上班生活,这份工作只是一个谋生的手段而已。
  
  上班第一天,羽柔意外的和仁枫相遇在单位写字楼电梯口。原来仁枫的单位就在雨柔的单位对面!仁枫来这里刚好办事情。
  
  他乡遇故知,真是不容易亦或还有机缘巧合,晚上羽柔和小美还有仁枫一起吃了顿饭,仨人各怀心腹事都有点激动有点喝多了。仁枫在这里的工作不是太顺利,仍是一个人。小美和羽柔一样,感情生活一波三折,至今也仍是小姑独处。小美属于人很漂亮,平时表面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实际很有心计遇事决不吃亏的那种。但偏偏在感情上也是个白痴,总是算计不到男人反而被男人算计。三个都有相似之处算得上是同病相怜之人。
  
  嗯,要是小美和仁枫在一起或许对他们也是个安慰。
  
  想到这她忽然有一种心痛和难言的辛酸。爱情是什么?如果两个人本质不错又互相爱怜那么相依相伴终生也未尝不可吧。这个时候的羽柔绝对算得上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高级动物。其他的什么都没想。也许是不愿意想。
  
  陌生的城市,一切又得从头做起。寂寞的时候,偶尔仨人会小聚一下,有时候也会有新认识的其他朋友一块聚。
  
  征得小美的点头再向仁枫做了一些暗示之后,仁枫即没拒绝也没表示同意,忽远忽近和她们保持着非常含蓄的来往。
  
  小美说她这回主动出击。说凭以往经验只要她主动成功的几率相当高可以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这一次她又失败了,一个就追一个就躲。仁枫象缩头乌龟一样她们越找他他就越往回缩。
  
  当羽柔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什么时,他说小美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女人。仁枫的话让羽柔听起来意味深长,他暧昧的眼神让羽柔即害怕又高兴。并且奇怪的是仁枫直截了当的拒绝反倒让她沉重的心情有些许轻松或者还有一丝莫名的喜悦。忽然发现自己做了这么多难道是也爱上仁枫了?仁枫不但温柔细腻并且幽默风趣。也或者他们都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了对方。
  
  羽柔和仁枫相爱了,悄悄的,没告诉家人没告诉朋友,除了小美。开始时没有告诉小美,羽柔觉得这算什么,仁枫拒绝小美她又和仁枫搅在一起。有点不象话不仗义。可是,可是她现在心里满满的都是仁枫!满怀歉意硬着头皮告诉小美,我们在恋爱。
  
  一瞬间小美吃惊得瞪着美丽的大眼睛看着她,仿佛不认识了般,继而哈哈大笑:好好好,我祝你们白头到老。羽柔傻傻得想解释点什么,小美眼睛望着别处说你不用解释我都知道。
  
  解释什么?说仁枫不喜欢小美喜欢羽柔?自此俩人不知不觉日渐疏离。
  
  此时的羽柔眼里,仁枫就是她的天她的地。他们的爱情就是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就是古老诗歌中,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那种。
  
  仁枫拥着羽柔一脸幸福地说这真是上帝的眷顾,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你。我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可是,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你的选择有多正确——我要让全世界女人都羡慕死你。
  
  羽柔自己也奇怪,每一段感情开始,她都有饱满的热情全身心的投入不能自拔。每一段感情结束,都让她心碎痛不欲生不能自已。莫不是她就是传说中的水性杨花的女人?亦或仁枫就是眷顾她的上帝派来代替她的坤阳的那个天使?
  
  羽柔想,这一次应该就是自己的情感终点站了。仁枫比她大又有过婚史,应该知道自己想要找的是什么样的女人,总要比毛头小伙见异思迁的比率要小吧。这样一想更觉得这段感情不同以往,一定会善始善终。
  
  海拉尔是个多雪的城市,冬长夏短,整个冬季几乎每天都飘着柔柔的雪花。羽柔怕冷,天一冷就手脚冰凉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可是这个冬天羽柔面色红润光鲜,一点也没觉得冷。仁枫经常牵着她的小手在某个黄昏或夜晚踏雪而行。雪地上一大一小两双脚印缠缠绵绵伸向远方……那个冬天的雪花落在嘴里是甜的。
  
  那是一段永远无法忘记的美好而浪漫的时光。有时候一觉醒来羽柔甚至会掐着自己的胳膊问自己,这一切是真的吗?将来的路会有多艰难啊。可是有爱的感觉真得很美好,她无法放弃。羽柔把自己的第一次奉献给了这个她以为她很了解并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她们同居了。
  
  明知道自己太任性,可是已经管不住自己了。也或许骨子里就是一个太感性的人,如果这时候有两条路供她选,一条下地狱和仁枫在一起一条上天堂要和她的仁枫分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是魔鬼附身了吗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羽柔做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所不耻的第三者——仁枫的离婚官司还没打完。一直以为,他和那个女人早就没有瓜葛了,却原来俩人为了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而还在纠缠不清。仁枫说,孩子跟他娘,就会毁掉孩子,我必须得到孩子的抚养权。仁枫的口气凝重而坚决。
  
  以往身旁的人津津乐道这个话题的时候,羽柔像听天方夜谭一样觉得故事是那么离奇好笑,离她那么遥远。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了这个故事的主角儿。当再次听到人们口吐这类谈资时,她恨不得马上长两只翅膀飞离人间,羞得她无地自容。敏感的神经让她幻觉,人们嘲笑的每一个故事里,都有她和仁枫的影子。倘若家人知道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绝不亚于一颗手榴弹爆炸所具有的杀伤力和震慑力。羽柔自己都纳闷,这样一个从小就十分乖巧温顺的女孩,竟做出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一个好好的女孩,即便是跟一个离婚男人再怎么说也不光彩,何况是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爱到此时,情何以堪?!她的仁枫已疯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在她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
  
  锅碗瓢盆的乐章奏响了,羽柔对节奏有点把握不好,爱情一旦遇到柴米油盐,就容易变味。事业的不顺,孩子的抚养权一直争取不到,让仁枫整天精神萎靡不振,郁郁寡欢。原先的温柔细腻风趣幽默全都不见了。
  
  羽柔还睡在爱情的城堡里不愿醒来,这边天,已经亮了。
  
  她似乎预感到了俩人的命运,常因为一丁点儿小事不知不觉,用仁枫的话来说就是莫名其妙就泪水涟涟,哭得不能自已。时常听了任何一首伤感的情歌或是悲情一点的电视节目就会泪流不止。现在唯一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守住今天的爱情,至于明天,明天的爱情是否还依然在,只有让明天告诉她了。
  
  仁枫眼里一直向往的爱情,也早已经走了样。扪心问过自己,还爱吗?有——也许只不过不如先前装的那样溢满罢了。从前浸在你情侬爱的蜜罐里,从头发丝甜到脚趾头。从前豪言壮语是发自内心,如今的心乱如麻想和羽柔分手也是真的发自内心呢。不知从何时起,他们的爱情泡在了羽柔绵绵不绝的泪水里,让他感到仓皇,不安,无所适从。一切事情,离不开世俗二字,他们是凡夫俗子,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对有些人来说,若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了爱情是没法活下去的。
  
  孩子的娘像抓着一颗救命稻草一样死攥着抚养权不放,那个可恶的女人!仁枫每次一想到她就恨得牙根儿直痒。从结婚那天起,他就带着一种厌恶和鄙视和她半死不活的过活。梦想着有朝一日跳出那个火坑,对,就是火坑,毁了他一生的火坑!他一点也不想让那个女人分享他以后也许会是很辉煌的人生,那样他的辉煌一点意义都没有了,无论是谁,反正不是她。她不是千方百计讨好她曾经的干爹后来的公公死缠着非要嫁给他吗?活该!是她自作自受!
  
  还有他爹,那个霸道蛮横的倔老头,终于成就了他儿子今天的不堪,这回也该满意了吧!之前回去挑战似的和他爹说要离婚,头发渐白的老爹竟只是低头叹了口气就不再言语,再也不是那个当年拿笤帚疙瘩追儿子满院跑的骄横跋扈说一不二的爹了。可是孩子是无辜的,他那惹人怜爱的宝宝,每次回去都抱着他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爹,别走,呜呜呜!求求你别离开我!哭得他几乎心都碎了。还有和羽柔两个人从头到尾这千丝万缕的关系,一定会不置可否成为人们闲时最好的笑料。还有他那视为生命的一点也没有起色的事业,还有......一想到这些,仁枫的头就嗡嗡作响,心就像有千万条小虫子爬在里面噬咬他,撕扯他那颗早已不堪重负的心脏,又像是有一颗核弹头藏在他胸膛里,不知道哪时哪刻就会爆炸就会让他粉身碎骨。
  
  眼见着羽柔食不下咽形削骨瘦同事朋友都惊讶她的变化,羽柔只好强颜欢笑说正减肥呢。
  
  这个时候如果仁枫真的爱她,真的在乎她,羽柔想该是把一切都了结的时候了。因为背负巨大的心理压力,她的精神也濒临崩溃的边缘,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了。
  
  仁枫焦躁的说我们需要面对的东西太多——我们都承受不来的,还是分手吧!羽柔整个人在霎那间就呆了过去。眼前的一切都轻飘飘的虚无起来,茫茫然地说,好。
  
  原来这一切,是刚刚才需要去面对的。那个她最爱的男人却亲口告诉她说他们还都没学会怎样去面对。
  
  在一起不到半年,所谓的爱情就烟消云散了。
  
  慢慢地走回在从前住过的小屋路上。前尘往事,像一场华丽的焰火表演盛宴,一幕幕,划过心房,浓烈、醉人的气息,让人几近窒息。终于忍不住泪落,回头,打仁枫电话,占线。羽柔想放下那点可怜的自尊告诉仁枫不想分手,一切她都可以忍耐,可以等。
  
  手里电话响的时候接起来刚好就是仁枫,问羽柔电话为什么占线。原来,他们都在同一时间拨了对方的电话号码。仁枫说他还是舍不得羽柔不想分开。他们又和好了。
  
  已经摔碎的镜子,再怎么修补也已经留下裂痕。当又一次为一点小事争吵起来时,仁枫再次提出了分手。
  
  曾经以为,她和仁枫一定会地久天长,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柴米夫妻中的一对。转眼这一切已是过眼烟云。事情变化之快总是超乎羽柔想象。
  
  羽柔的爱情像一只鸟儿,又一次扑棱棱拍拍翅膀轻盈地飞走了,也带走了风情热烈的夏天。蚀骨的相思,变成秋风中的落叶,纷纷扬扬地飘在曾经牵手的每一个地方。金灿灿的叶片下面,不知埋藏了多少恋人相依的足迹。天上的一只秋雁,孤单单的不知是在思念着谁,只悲怆地哀鸣。瑟瑟秋风把伊人腮边的泪缓缓吹落,不知究竟是谁的又一滴清泪,把天边的第一颗星星点亮。
  
  世事无常,一直如孩童般天真懵懂的羽柔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不知道茫然的脚步该迈向哪儿。羽柔的方向感向来不好,常常迷路的。以前仁枫的呢喃软语常在耳边缠绕:亲爱的,这一辈子,我就是你的指南针了。
  
  从未奢望太多,红尘浊世漫漫人生,只想有一个相知相契的人可以互相扶持互相呵护着一路走好。或许她这种女人太感性了,感情付出得太多希望得到一样的回报,却往往天不随人愿。因为这世上的怨女太多痴男太少,面对一份可望而不可即的感情在他们心中永远都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了,这感情就什么也不是了。羽柔由张爱玲小说里可人的红玫瑰变成了那抹墙上的蚊子血。
  
  羽柔想不明白,一颗心怎么就可以这样轻易背叛另一颗心,而且还有那么多堂而皇之的理由。强迫自己去理解仁枫的感受,去接受他那些不是理由的理由。
  
  人在最悲伤的时候,是没有话要说没有事想做的,羽柔现在就是这样的心情。悲伤无以复加,即便是最好的朋友,最亲的亲人,最爱的文字,任是什么都没有让她诉说的欲望。任是世界上最好的安慰也化解不了她的无边无际的哀愁。
  
  此刻大街上擦肩而过的男男女女,不知还会有谁有着同样的心碎同样的痛。长长的目光穿透人群穿过高楼越过黛色的青山,追随着一个缥缈的身影。羽柔听见有泪落下,重重地,把心砸碎的声音。风儿听见花瓣落地,轻轻的,花朵哭泣的声音。
  
  “不去想你的绝情,只记起曾经拥有你的甜蜜。”耳朵里灌满了忧伤而充满柔情的歌曲:“怕黑的女人只想再见你一面,哪怕说的是与爱无关的语言……”
  
  羽柔不敢给爹娘打电话,怕她的声音泄露天机。试着给姐姐去了一个电话,未语泪先流,竟哭得说不上话来。滔滔不绝的泪水呵,你何时才能干!羽柔的眼睛像大海,里面有绵绵不绝的泪液储存着,不小心就会奔涌而出。姐姐羽洁也哽咽了,忙问怎么了?
  
  没事姐,就是想你了,谁让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看看我们,都快忘记你的模样了。
  
  今年,今年过年一定会回来看你们啊,这不是孩子也小你姐夫也忙顾不上吗!
  
  好,姐,一言为定,一定得回来啊,我在家等你。
  
  姐姐,从今以后我会每年,都在咱家乡山坡的丛林中等着你回来。这句话羽柔差点就从嘴里顺口溜出来。
  
  羽柔写好了一个有关她的死和任何人无关的字条,并告诉爹娘,一定要把她带回家放在家乡的后山坡上。那里每年的夏天,林子里都会开满烂漫的山花随风飞舞,她会一直在花丛里静静地守护着,她最亲爱的爹娘。
  
  听说酒掺安眠药人吃了一定会死掉,一口酒一口药,这就是羽柔感受到的又苦又辣的人生。
  
  她这短暂而狭隘的一生,似乎只为爱情而过活过。传说中的爱情,占据了羽柔整个生活的大部分。曾经,每当遇到心动的人,都以为是她那自以为是的伟大爱情的又一次降临,让她晕头转向无条件缴械投降,每一次都是。爱情是什么,只是人的一个错觉罢了,至少对羽柔来说是这样子。她再也不妄想找到那个可与她生死与共的爱人了,无情的岁月,没什么不可改变。
  
  把小屋的灯全部打开,打到最亮。雨柔要从这个亮堂堂的世界孤单单跨向另一个通往未知的神秘地方,明亮的灯光让她觉得温暖不寂寞。躺在床上,任凭田震那渲染着无尽忧郁伤感的歌曲在耳边漫延,想着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伤心和失望,可以永远安静的睡觉了,绝望的心竟有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羽柔知道这样做很自私,伤害最大的是无条件爱她永远不会抛弃她的最亲爱的父母,可是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原谅我这不负责任的行为吧,爹,娘。如果今后陪伴羽柔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你们不是也一样会心疼难过?长痛不如短痛,还有姐姐照顾你们。如果,有下辈子,如果,人世间真的有轮回的话,羽柔一定会找所有的机会再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如果,上天可让选择的话,羽柔宁愿化作一缕无爱无恨无知无觉无痕无迹的轻烟或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绝不会再选择做人。至少对她来说人的苦难多于幸福泪水多于欢笑,她再也没有身经千锤百炼还有不屈不挠活着的勇气。羽柔承认自己是一个懦夫,甚至瞬间理解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自杀,他们一定和她一样对生活感到绝望,刚好有一个可以解脱的地方为什么不去呢?
  
  对羽柔来说,活着比死,需要更多的勇气。
  
  电话拿起又放下,再拿,再放。如此五次三番,羽柔只想最后再听一次,那个沦陷了她毕生感情的曾把她捧在手心里视为珍宝的,男人的声音。那11个漆黑的数字,像一串神秘无解的密码,眨着幽灵般的眼睛在电话屏幕上诡异地看着她,终归,她还是放下了。
  
  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傍晚一个人走在街上,曾经有个衣着破烂的老妇从对面走过来,马上擦肩而过却冷不丁上前一把拽住了羽柔的手,一双黑洞洞得有点吓人的眼睛在她的脸上仔细停留片刻,缓缓道:丫头,你本命年有一坎儿,这坎儿可不大好过……羽柔以为自己遇到神经病了不等她说完,吓得拔腿就跑。气喘吁吁跑了老远腿都软了,停下来再回头看,那个妇人不见了。羽柔想莫不是自己的幻觉?她的小脑袋瓜里经常装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故事,有时候自己都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她今年刚好25岁。想着想着羽柔微笑了,命运,我向你认输好吗?
  
  这个善变的社会,羽柔始终就适应不了,现在她想,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吧。
  
  终于,羽柔梦见了所爱的天堂,那里有花开的声音,有鸟叫的声音,还有爱人深情呼唤羽柔的声音。
  
  羽柔死了。从小一帆风顺懂事听话的羽柔,爹娘眼中的好女儿,一觉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走的时候挂着泪珠的脸上,还隐隐带着一抹笑容。
  
  爹娘哭得几次晕死过去,一夜间双鬓皆白。姐姐羽洁也回来了,悲愤的不停捶打自己也哭得死去活来,后悔自己不该远嫁,后悔自己没尽到一个姐姐的本份没照顾好妹妹。
  
  羽洁知道,死心眼的妹妹是个重情的人,一定是在感情上遇到了什么坎儿,这一脚就没迈过去。
  
  羽柔生前喜欢把自己的心思,细细密密地写在日记里。如今除了羽洁好不容易寻到的这个唯一一个绿皮日记本,再也找不到她其它那些精致的大大小小五颜六色心爱的日记本了,它们和羽柔一起从这个世界消逝得干干净净。这还是一个很新的本子,只上面的扉页写有几行潦草的小诗:
  
  为什么/我的执著只换来伤痛/是不是你窥探了我的心/并把它偷走/寂寞的身影/独自徘徊街头/而你却回头笑我/一无所有
  
  悲伤的眼神/望不到幸福的地方/是一个错误/让我迷失了方向/霓虹灯闪烁着/世界依然璀璨的光芒/而我已找不到/迎接我的/爱人的目光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身边的人群看不到爱情/我只能冒着一生的风雨一世的烟尘/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找一个很爱的人
  
  羽柔的娘怀里小心抱着一个方方的漆黑小盒,像抱着自己熟睡的婴孩一般,被沧桑岁月刻下深深印迹的满脸沟壑的脸上,早已没了泪痕。口中念念有词:闺女,小心慢点走,跟娘一块回家啦啊。身后,羽柔的爹,也一脸的风霜与凄惶,弓身踉跄地跟着。
  
  仁枫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被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堵在他租赁小区的单元门口,不由分说就开始暴揍。就在拳脚雨点般狠狠砸在他身上的时候,仁枫趴在地上突然有如困兽般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打吧!你们往死里打!打死我!几个男人愣住了,紧握的拳头也都慢慢松弛开来,不知是谁往他身上啐了一口,旋即,几个男人扬长而去。仁枫口鼻青脸肿一只胳膊被打折,却没有报警,住了一个多月的院。他老婆听说后赶过来照顾,被仁枫骂走了。
  
  一年以后有人看见仁枫身边又多了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仁枫挽着这个女人的手,就像挽着他梦寐以求的爱情一样,整个人像是又重获了新生,精神焕发,脸上挂着绚烂迷人的微笑。仿佛悲伤,从来就不曾在他身边驻留过,哪怕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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